沒有“身份”的大學4年
但是,這些證明材料,侯捷所在的中原工學院在2016年5月之前的近4年內未收到過。
對此,侯立明向記者解釋,原因主要在他自己。因為不懂學籍注冊的辦理流程,他沒有咨詢相關部門,而是私下找關系、托朋友,希望能解決問題。
“娃雖然沒學籍,但是在學校該交學費交學費,該考試考試,一直上著學”,侯立明說。然而此事一拖就是4年,一直沒有辦成。
以上情況,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從中原工學院教務處學籍科科長楊德仕處得到確認。
楊德仕說,學校在新生入學后就要為學生注冊學籍,當時就發現侯捷學籍因身份證號與他人相同而無法注冊,馬上告知她本人相關情況,并告知其相關制度及解決辦法。4年間,學校無數次提醒她,也數次為其到河南省教育廳咨詢政策、出具證明。
關于侯捷未注冊仍入學的情況,楊德仕這樣解釋:“侯捷是按相關規定正式錄取的學生,只是在學籍注冊中遇到了問題,我們一直在等待問題的解決,也是按正常學生對待。”
等到侯捷2016年面臨大學畢業,侯家人急了。“臨到女兒快畢業了,事情一直沒有進展,我才意識到該走正規渠道求助。”侯立明告訴記者。
2016年5月,侯立明前往山西省招生考試管理中心。“人家說我們不管,讓問河南方面。”
為此,侯捷向中原工學院求助,對方也向河南省招生辦公室進行了咨詢,獲知更改學籍信息需到生源地招生部門辦理。
無奈中,侯捷的姐姐侯琳向山西“省長信箱”寫信求助,隨后接到了山西省教育廳信訪處的回電。信訪處向他們提供了山西省招考中心的聯系電話。
他們致電山西省招考中心辦公室,接電話的一名王姓工作人員告知,需要提供侯捷所在高校的公函才能辦理相關事宜。
中原工學院為此開了公函,說明了侯捷因身份證重號而無法注冊學籍的情況,表示“學生生源地的公安部門和教育部門已出具了相關證明材料”,“希望山西省招辦給予支持和幫助,盡快完成學生錄取庫身份證信息變更的有關事宜的對接工作。”
拿到這份公函,侯立明又一次前往山西省招考中心。前述工作人員答應幫助協調此事,令其回家等候答復。
“回到家后,左等右等,事情一直沒有音信,再給人家打電話,不是不在就是忙。”因為聯系無果,坐立難安的侯立明又一次去了山西省招考中心。
這一次他找到了省招考中心計劃統計處。工作人員告訴他,他們沒辦過這種事。
“意思是沒法管”,侯立明說。“這不是前后矛盾嗎?先說沒法管,又說讓我們開函,函開來了又說沒法管。”他激動地攤開雙手,一臉沮喪。
“這是我孩子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的一整套證明,還有當時的戶口、孩子的高中畢業證都用錯誤身份證登記的,咱就是冒名頂替,也不能拿孩子的前程來造假呀!”講述過程中,侯立明向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出示了17份蓋有各種公章的證明。
其中,蓋有曲沃縣公安局紅章的部分證明,開具時間為2016年5月。對此,侯立明表示,這些證明早在2012年就已經開具。2016年他向山西省招考中心咨詢學籍事宜過程中,將證明提交作為證據,事后對方答復他材料找不見了。
他只好再次回到曲沃縣,找公安部門依照當年格式重新開了證明。
然而,即便是這些蓋滿了紅章的證明,眼下也無力換回侯捷的學籍身份。
這個死結還能夠解開嗎
侯捷的學籍問題,至此陷入了死結。
教育部高校學生司2009年24號文件《關于加強普通高等教育學生學籍電子注冊工作的通知》,對于學籍電子注冊信息修改部分有著明文規定:“在高考報名信息采集時發生錯誤的,由學生向生源地省級招生部門申請,經學校確認變更后上報。”
教育部《高等學校學生學籍學歷電子注冊辦法》也對學籍電子注冊有明文規定:“學校在學籍注冊中發現錄取數據有誤或缺失的,由學校向省級招生部門提出申請,省級招生部門核實后將修改意見或補充錄取數據報教育部,并將相關結果及時反饋學校。”
依照以上規定,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致電山西省招考中心進行咨詢,該中心計劃統計處一位工作人員回答,學籍系統是全國統一的,應該“由教育部改”。對方同時質疑,既是2012年發生的事情,應該當年就進行修改,而不是等到現在,而且學生無法注冊學籍,學校為何還讓她上學?
這位工作人員指點記者去咨詢同屬山西省招考中心的普通高校招生考務處。該處室工作人員則稱,事情過去太久,解決不了。學籍注冊要找學生所在學校,如果是入學之前,有可能修改,但是現在數據都在教育部,還是要“找學校”。
2016年7月是侯捷最不堪回首的月份,在那個畢業季,她和同學各奔東西。有人繼續求學,有人就業、創業,而她卻開始為十幾年前的錯誤付出代價。
學籍問題給侯捷的前程蒙上了重重霧霾。侯立明對記者說:“娃也知道為這事我們辛苦了,她過年回家,我們都躲著不提這事,怕心里難受。”“可還是覺得我們欠娃的。”
現在,侯捷說自己已不抱希望,她將大部分時間都用于在外打工,并對同事刻意回避提及大學經歷。
由于沒有大學畢業證書,她并不容易找到正式的工作,只能到處打工。求職時,她總要拿出厚厚的一沓證明向人細細解釋身份,“可我總感覺別人并不認為我是一名大學生”。